他这话问得到位,连陆长留也不由说道:“这位公子说得不错,吉祥赌坊并无收益,为何要操办芥子之局?”
许是芥子局开局至今,赤棠还未遇到提这个问题的,她显然答不上来,但她并不慌张,非但不慌,还语带讥讽道:“这事要问郑老板,小女子不过是干活挣银子的局官,各位不过是消遣花银子的贵客,何必在意无关之事?”
“说得好!”魏画师却拍手道,“咱们来玩图个痛快,吉祥赌坊如何挣钱,与你我何干?赤棠,你也少说两句,快快开始吧!”
“开始之前,咱们要定下取用茶水的顺序,”赤棠笑道,“第一轮品茶,从奴家右手边第一位,也就是丹红色开始选取,等到下一轮,便由右手第二位天青色。照此顺序下去,诸位可有异议?”
“顺序是定好的?”贵公子又提异议,“若是如此,就有事先作弊的可能。”
“这哪有作弊的可能?”这次是方老板不耐烦,“每轮出局一人,谁也不知出局的谁,顺序就不可事先定好,是也不是?”
贵公子犹豫着答不上,方老板又劝道:“我们已经玩过三、四局了,每次都是这样,没问题的,放心吧!”
贵公子仿佛被说服了,他笑了一笑,不再多话。
赤棠见状笑道:“若无异议,芥子局就此开启。”
“快开始吧,”方老板揩着汗发急,“这屋里又闷又热,快些完事,快些出去透气凉快!”
赤棠答应一声,接着后退半步,指着身后纹丝不动的红色帐幔道:“这六碗茶水,皆由她准备,奴家可没沾手半分!芥子局开,我命由天,魏画师,请您先取茶。”
描金漆盘里,放着六杯一模一样的茶,盛茶的杯子是影青压手杯,茶汤清透醇和,看上去没什么特别,杯子搁在描金漆盘里,上排三只,下排三只,每只前方都嵌着一片涂色篾片,对应着茶巾颜色。
各人依次选取,赤棠使鎏金长柄茶托逐一送到面前,她手不沾杯,面带笑容,穿花蝴蝶般殷勤往来,很快每人面前都搁了茶水。
“选茶已毕,”赤棠笑道,“各位请用。”
陆长留看着面前澄净的茶汤,忽然又紧张起来,他偷眼看白璧成,白璧成却无所谓似的,举杯一饮而尽。接下来的时间仿佛很漫长,整间屋陷入绝对安静之中,没有人说话,大家都在等药性发作。
这短暂的等待滋味奇妙,有期盼也有心焦,既兴奋又带着紧张,也许只是转瞬,也许过了很久,总之,在墨蓝劲装的汉子扑倒在案上时,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“是他,是他!”
方老板拊掌微笑,四个字说出了大家的心声----好在不是我。
娇黄穗的富贵公子果然认得这汉子,见状忙起身唤道:“苗和,苗和!”
“贵客请安坐,唤是唤不醒的。”
赤棠微笑着拍一拍掌,内室小门开启,戴獠牙面具的男人走出来,背起劲装汉子又走回门里。富贵公子忙道:“这里面是什么所在?我能进去看看吗?”
“当然可以进去看,”赤棠微笑道,“但赌坊的客人都忌讳踏入,毕竟输了的人才会进去。”
她这样一说,富贵公子又止住了步子,重新坐回圈椅里。
含山昨晚也没睡好,闭上眼睛就是白璧成的眼睛,那双眼睛温柔至极,又深情款款,让她瞧不够似的。她把白璧成这晚说过的话翻来覆去地想,又觉得九莲珠关系重大,再想到为秦家洗雪冤屈一事,却又心思沉重起来。
如果冷师伯要再举反旗,她应该怎么做?含山不喜欢做别人的傀儡,也不愿意让命运牵着鼻子走到她不愿去的地方,她的确遭遇凄惨,但这凄惨的经历也让她明白一件事,她是属于自己的。
就算要去复仇,也要她愿意才行,可她痛恨宸贵妃是没错,但仇恨于含山只占很小的一块,她不想让复仇成为执念。
这算是无情吗?含山也不知道。
就这样想来想去,直想到鸡叫了头遭才迷糊着睡去,等她醒来早过了午时。记起白璧成要去芥子局,含山连忙爬起来,然而十景堂内外静悄悄的,除了英哥儿在架子上威严散步,连个人影儿都没有。
含山着急起来,喊风十里也没人,喊来桃也没人,她小跑着冲出去,好半天才遇到个侍弄花草的婆子,连忙拉住了问:“你们见着侯爷了吗?”
“侯爷过午就出去啦!”婆子笑道,“车管家带着来登来欢都跟着去了,难怪姑娘着急,可是叫不着人?”
含山情知白璧成去了芥子局,她无可奈何,只怪自己起晚了,这时候又不敢独自出侯府,因而无精打采地在园子乱晃,不知不觉走到荣渊堂前,远远看见齐远山下了学,带着来才疾步而来。
齐远山比含山小不了两岁,虽然侯府当他是个孩子,换别家也是能办事见人的年纪了。含山向来避着他,因此折路往别处去,没走两步便见来桃蹦蹦跳跳过来。
好半日了,终于叫含山碰见个熟人,她连忙叫道:“来桃!你捧着什么东西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