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侯爷的意思,来拿殿下是圣上的意思?”
“是!”白璧成望望含山,叹道,“躲不掉的总要去面对,正所谓虎毒不食子,去见圣上,总比去见宸贵妃好。”
含山却在心里冷笑,她根本不信“虎毒不食子”,她只信“人不为己、天诛地灭”,她不会对皇帝抱有半点希望,在她心里,皇帝就是冷血自私毫无亲情的人。
但是她要护住袁兮风,就像袁兮风这些年保护她一样。
“师父,侯爷说得有道理。”她做出轻松的样子,“无论父皇如何看待娘亲,他待我总是不一样的,他若要杀我,十多年前就能下手,为何要等到今天?”
听了这话,袁兮风十分地心酸,皇帝是没有杀她,但这十几年的日子,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苦了。只是袁家世受皇恩,袁兮风纵然有怨言,也不敢将错处归咎于皇帝,只能颤声道:“如果是圣上要见殿下,那也是好事,至少有机会说清误会。”
“是,师父放心吧!等误会说开了,咱们就能常常见面啦!”含山强颜欢笑,向着袁兮风深鞠一躬,“师父多年照拂的恩情,含山铭记在心!”
她施这一礼,袁兮风忍不住老泪纵横,不由牵起袖子揩拭。白璧成却向袁明赫道:“袁公子,我与殿下出去之后,夏宇川或许会查问人口,但不会细搜府第,你可将明鬼先生和一众朋友请入书房密室暂避,以免牵累到他们。”
见白璧成还在操心自己,明鬼不由感激道:“多谢侯爷顾念,咱们若是能顺利出去,可帮侯爷办些事情。”袁明赫听了也道:“侯爷有什么要传递的消息,不如此时留下!”
白璧成想了想,撕下半幅衣袍咬破中指,写了个“令”字,道:“请公子设法将这个交与顾淮卓顾大人。”
“给他就行吗?”袁明赫接过白衣血令,“不用带什么话吗?”
“不用,”白璧成道,“他收到会想办法的。”
他说罢了,牵着含山向袁宅大门走去,袁兮风袁明赫跟在后面相送,明鬼等一干人却躲进密室去了。等到了大门,只见无数火把将袁家里外照得通亮,夏宇川站在前庭正中,正在看一株新种下的黄杨。
听到脚步声响,夏宇川抬起眼来,看着不慌不忙走出来的白璧成,以及依偎在他身畔的含山。他心里涌起莫名其妙的感觉,他嫉妒他,却又忍不住想靠近他,他于是露出不屑的笑容,说:“侯爷,咱们又见面啦!”
青衫乍裂
被押回宫的路上,含山与白璧成分乘两辆马车。含山被捆住了手臂,眼睛上蒙着黑布条,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,她听到的世界毫无声音,一片寂静。
她虽然自小被弃养,但仍旧生活在后宫之中。后宫是距离皇权最近的地方,如果要问皇权是什么,含山认为它就是寂静,没有一点声音的、深入骨髓的寂静。
在这辆马车里,含山听到了熟悉的世界,她知道她在一步步回到那个死寂的活死人墓里。但这次她并没有那么恐惧,也许是因为白璧成,即使她被单独关押了,她也知道白璧成就在身边。
马车匀速向前,中间停了三次,停到第三次时,含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,一种奇怪的呜咽声,若是初闻此声,含山必定会慌张,但现在不会了,她知道,那是风过松林的声音。
到凛涛殿了。
为什么要回凛涛殿?含山想,难道要继续幽囚吗?
马车停下,在悲风过林的声音里,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:“老奴苏有禾参见殿下,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
这是苏公公,皇帝身边的人,看来白璧成想得不错,捉拿含山回宫是皇帝的意思。
“苏公公免礼,”含山泰然道,“你是来接我的吗?”
“是,老奴奉旨接殿下入凛涛殿,圣驾歇在殿里呢。”
苏有禾说罢,让两个小太监踩凳子撩起车帘,将含山扶了出来,又亲自上前,替含山松绑并解开蒙眼黑布。黑布去掉后,含山并没有感到不适,凛涛殿周围很黑,松林黑压压地立在黑暗中,只有风过时才能听见它们发出悲声。
“殿下请。”
两个小太监在前引路,苏有禾陪伴在侧,护着含山穿过松林,人在林中,风吹枝叶的声响又像是无数脚步声,像有许多人整齐地追随而来,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殿下不必害怕,老奴四下看过了,林子里没有人。”苏有禾安慰道。
含山没有回答,她心里的恐惧不是这句话能够赶跑的,那是无数夜晚堆积而成的。
凛涛殿还同她记忆中一样破旧,通向大殿的台阶几乎每级都是破损的,但含山记得每一级的破损在哪里,知道下一步要往左还是往右。上得台阶,红漆剥落的破旧廊柱映入眼帘,它斑驳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塌,而紧闭的殿门上菱格损坏,被岁月击穿的窗纸黑洞洞的四处皆是,像无数哀嚎着嘴巴。
“殿下,您请进吧。”苏有禾向后退半步,恭敬道。
含山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,没想到,现在又站在殿门前。她自嘲着笑了笑,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