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生气了吗,希夷?”她问他,明明是在笑着,眼神却是冷的,“便是当年我做了那种事,你看我的眼神也依然是那么——那么的——”
她忽然伸出手去,想要抓住美丽的神祇,但冰冷的风依然横亘在他们之间,那是希夷的灵力,如同无形的罗网阻隔着她,明明近在咫尺,却又遥不可及。
他依然在云端之上,永远那样冰冷,永远那样遥远,永远永远……都不会落入她的怀抱。
“你永远都是这样,无论别人做什么,你都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。”
她收回手,用双手紧紧地扪住自己的脸,发出几不成声的笑来。
“不管过了多少年,不管我做了什么,就算我为你变得这么面目丑陋,连我自己都要讨厌起我自己了……你也不肯看我一眼。”
“不是‘为我’。”
希夷终于再度开口了。
阴魔一怔:“什么?”
“那是你的本性。”他的声音也是平静的,“无论有没有我,你都会那样做。”
“无论有没有我, 你都会做那些事。”
希夷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。
伴随着这道平静至极的声音,阴魔被骤然抓出了常晏晏的身体。
下一刻,鲜血骤然喷溅而出!
只是一瞬间, 美丽的女人便在所有人面前四分五裂, 无形的风如同利刃一般剖开了她的身体, 细细分割开骨骼与筋肉, 截断经脉,顷刻之间, 骨肉内脏便泼了一地, 全然看不出先前倾国倾城的姿容。
鲜血泼向希夷, 像是濒死之人抓向他的手,然而却被无形的灵力所阻,绝望地停在他三寸之外,最后,无力而又不甘地坠下, 在地上洒开一地猩红。
直到最后, 也连他的衣角也无法触及。
希夷并没有看那一地散碎的血肉,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白飞鸿。
在确认到她安然无恙之后, 那张苍白的脸庞上才微微缓和了神情。
四目相对的刹那, 他微微颔首, 像是嘉奖,又像是在怅惘,然而那些情绪终究如同浮冰上的光, 只一刹那便隐没了。
“我去杀了阴魔。”
他对白飞鸿说。
“好。”作为希夷最为爱重的大弟子,白飞鸿也只是点了点头, “我会处理好这里。”
希夷平静地移开了视线。
下一刻,他骤然消失在了原地。
昆仑墟的森林中, 阴魔正在奔逃。
化身被杀死的痛苦返还到了她的身上。她一边呕血,一边踉踉跄跄地奔跑。
他动怒了。她笑着想。
他居然为一个那样的小姑娘动手了。她咬着牙想。
“他还真是个好师父。”
阴魔笑着,却又陡然呕出又一口血来。
又一个化身,被希夷杀死了。
也是,她所做的那些掩饰,所用的那些术法,或许能骗过寻常的修士,又怎么可能骗得过神祇的眼睛?在那双洞悉过去、现在、未来的眼睛之前,一切都无所遁形。
五脏六腑陡然在胸腹之中炸开,直到汹涌的鲜血与碎裂的内脏呛住喉咙,剧痛才迟了一步袭来,阴魔跌倒在地,猛地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,内脏的碎片夹杂其中,越发斑驳丑陋。
她一生之中,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。
然而在这一刻,那白衣的仙人降临在了她的面前。衣袂飘飘,足不沾尘。
——最后一个化身也被击破了。
“我说过,别对她出手。”
希夷以冰冷的神情注视着阴魔,生平第一次,云端之上的仙人垂下眼来,将她放入了他的眼中。
或者该说,直到此时此刻,阴魔才终于察觉到——他并不是从来都没有看到她。
只是他望着她的目光,从来都没有改变过。
那是彻底的漠然,与不在意。他看她的时候,与看一只蝼蚁没有什么区别。
如见红粉骷髅,不过如此。
阴魔为法术反噬所伤,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血,脊背因为剧痛而不住颤动着,不要说逃走,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。然而到了这一刻,她反而断断续续地笑了,那笑声很轻很轻,几乎是从破碎的脏腑里漏出来的。
“你来了。”她抬起眼来,望向希夷,“你知道吗?我一直在等这一刻。”
希夷没有回答,他只是站在那里,垂下眼来,近乎漠然地看着她。
“你这样的人,大抵已经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了,可我却一直都忘不了。那时你从远方涉水而来,我在水面上看到了你的影子,我一生中还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东西。”
阴魔单手撑地,艰难地站起身来。魔息修复着破碎的脏腑,流转的灵力抹去了衣上的尘土,也拭去了那些弄脏她面庞的血与泥。她再度直起身体,整理方才弄乱了的衣襟,如同一只羽毛丰丽的红鸟整理自己的羽翼。
她总是美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