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与我谈话, 还是因南康公主之故。”
南康公主
南康郡。
这是李毓成为天子以后,赐封五公主李月的封邑之地。
因为李月修道之际尚幼,孝和帝未曾分封食邑,于是也未曾有封号, 所以在三日前将南康郡封为其食邑。
但最终大约还是流入国都,天子的宫殿。
毕竟南康公主李月已然长逝,又无继嗣子孙能够食其封邑。
既已言明态度, 倌人也不再与其纠缠, 面向其恭敬行礼后,退步离开。
馆舍楼宇相连的甬道之中, 两媵婢将地扫净,然后铺设莞席, 又在坐席左侧放置有与腋胁同高的漆凭几。
中庭所载的松柏高树于太阳的普照之下, 在甬道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从清晨开始, 谢宝因就跽坐在此。
清风和惠, 轻轻吹动从高髻落下的垂髫。
玉藻望着案上盛有热汤肉糜的漆碗, 刚欲劝谏女子进食少许,中庭走来一人。
从家门归来的倌人:“女君。”
谢宝因抬头看去一眼,左手指腹缓缓摸着漆木凭几上的云纹,开口询问:“天子为何要遣兵围守?”
命令未能履行的倌人内疚摇头:“来者不愿告知,自言只有女君才能勉强与他谈话,而且我见那人所穿戴的是诸侯的远游冠,但我从未见过天下有此诸侯王,还突然提及了南康公主。”
谢宝因敏锐察觉其中“突然”二字,而后哑然失笑,家中小臣都知道有异,她缓缓出声:“与南康公主有何关系?”
倌人如实见告:“因为南康公主之故,所以才愿与女君谈话。”
谢宝因闻言,浅浅笑之。
昔年端阳宴,郑太后见到她的态度就已经不甘,因为妇人觉得她所享用的一切都本应该是南康公主的。
维鹊有巢;维鸠居之[2]。
郑太后的心中就是如此想的。
沉默少顷,手掌用力撑着身侧的漆木凭几起身,气势果断:“见见又何妨。”
侍坐右侧的玉藻迅速随之站起,伸手去扶持。
王氏听闻有七百北军在长乐巷,即时乘车至博陵林氏的家门前,欲要斥候此时是何情况,然北军将室第四周全部围守,已然是幽囚之势。
杨氏坐着牛车从宫阙归来,见到此况,伸手敲击了三下车壁,命驭夫停止驱车,随侍车驾的侍从也将前方遮蔽车内的帷裳往旁边举起。
妇人望向对面车中的夫人,当下就出言讥笑:“王夫人是否为昔日攀附谢氏而悔恨其愚蠢,他们真的因为谋反而被诛,倘若而你下车面朝我叩头伏拜,或会救你性命。”
昔年杨氏离开博陵林氏,其夫林益也日渐减少与他们的往来,并追随被孝和帝所宠爱的七大王李毓。
在其即位后,林益任户部侍郎。
王氏伸手抚着怀中小儿的发顶,有子的她态度比之以往愈益平和:“杨夫人此言何来,我与林令公与谢夫人同出其宗,我居心也净如明镜,所以他们才待我好,在杨夫人心中居然是攀附,那二兄与夫人能从蜀地归国都皆因林令公,而‘落其实者思其树,饮其流者怀其源[3]’,杨夫人前面所言犹如披发左衽的夷狄人,在我心中则‘无父无君,是禽兽也[4]’。”
杨氏中心如噎,声音渐渐失力:“等他们及至黄泉,我会尽力哭的。”
见牛车驶离,王氏嗤笑以视。
而北军也忽然有所动作,是谢宝因信步走出家门。
她妊娠的身体被一件浅茶色的直裾袍所包裹,既深藏不露,又雍容典雅,衣上以棕红蓝三色的乘云绣纹饰之,衣缘则用的是五彩锦布。
直裾以内,白绢、棕红两件中单的衣襟也露在外,形成三重衣。
高髻之上是金与白玉的装饰,极为温和简约。
即使孕已九月,然她脊背挺直,以气节立身立骨。
兵卒发现状况,朝车驾奔走而去。
随即,车上之人掀帷裳,从以轻缦围之的四面中的其一下来。
见到她人安全无恙,王氏也终于安心,望了眼车内的孩童后,开口命令奴僕驱车先行离开。
谢宝因伫立家门前,远望着大道上的人,心中也逐渐认出来者是何人。
昭国郑氏的子弟,齿序最年长的一人,与李毓交情甚笃,居然让他穿戴诸侯王的衣服与发冠。
但此事与自己无关。
她平静问之:“陛下命七百精兵操干戈来围守,博陵林氏何罪之有?”
郑大郎诈巧虚伪的拱手行见面礼:“陛下夜半从黄门侍郎处得知林令公有倒戈之疑,欲与逃匿在外的李乙谋反,为守国都安定,所以命我率精兵前来,但谢夫人不必为此忧虑,陛下和太后已命令于我,言明谢夫人是因南康公主之故才嫁到博陵林氏,此事林令公也在隋郡平战乱,杀伤之事需谨慎,因此先围守,一切都待事实出来再论处。”
谢宝因褐眸微亮。